在城西南佛塔群另一座寺院中，斯坦因获得了进军西域以来又一次惊人的突破。清理这座寺院环形过道时，碎块中露出了一些着色的灰泥壁画断片，有丰富发掘经验的斯坦因命令劳工们继续向下挖掘，挖到一米多深时，发现了一面绘有彩画的护壁，斯坦因惊呆了，他忘记了自己是站立在一座历经千年风霜破旧的佛寺中，仿佛走进了一个充满了灵性之光的仙境。一个罗马希腊风格的有翼天使正向自己迎面飞来，一双洋溢着青春欢乐的眼睛闪耀着温柔喜悦的光辉，面庞丰润俊美，酷像丘比特，却不是丘比特，丘比特怎么会有这一对舒展潇洒的翅膀，更像是专司性爱的美丽女神阿佛洛狄忒同战神阿瑞斯之子爱神厄洛斯，有着和他父亲一样修长英武的鼻子，母亲一样妩媚迷人的眼睛，眉毛弯曲细长，眼睛大而有神，像在与你对视，洋溢着爱的温馨， 双肩浑圆丰腴．画面一派诗意，朦胧中神秘的微笑让人无法平静。

　　斯坦因在想，这些希腊神话中的天使为什么会飞越千山万水来到一个远离罗马的东方古城，说她是犍陀罗艺术的产儿，为什么不是双眸半闭而是睁大了多情的眼睛，但他身下新月形饰带又显示了犍陀罗早期古典艺术的特征；从天使扬起的双翅、醒目的发髻、宽阔的耳轮和微合的嘴唇可以判断，米兰的画家在天使的希腊罗马形体中注入了东方文化的灵魂，这样一件融东西方美学追求为一体的绘画杰作把古典的犍陀罗艺术推向一个新的高峰。它显然是植根于希腊罗马沃土，成长于犍陀罗古典园林，在东方米兰又飞升到更高的艺术云层。绘画风格往往是本土人文特征与国际精神的综合反映，米兰壁画是东西方文化在丝绸之路要冲上的最初碰撞，也是佛教艺术东进潮流的第一朵浪花。画家在这里采用了古罗马的绘画技术，在护墙内壁上，不是用灰泥塑像，而是采用充满理性和自然主义的幻想手法打开整个空间，在青白略带洋红的底色上熟练运用晕染手法，着色作势，浓淡有致，以明朗鲜丽的色调，创造出人物栩栩如生极富立体感的效果。这是一种用计算精细的平面、缩进的线条、弧形与凹凸相结合，突破传统的晕染技法，旨在朦胧中产生动感，幻觉中显示逼真。天使的目光紧随视者转动．与你总是双目对视，心灵相通。

米兰有翼天使

　　八幅天使各有个性，有的笑意盎然，生动活泼；有的犹言欲止，若有所思，每一个天使带给你一种微妙的难以言传的心灵颤动，显示了独特的、高雅深邃的西域式的美感。按照古典希腊艺术形式塑造佛的形象，在米兰这个东方城邦之国，不能不说是一幅神奇而又让人感到梦幻的惊世之作。 除有翼天使之外，斯坦因又发现了一幅《维沙达罗王子本生故事》的大幅场景画。他发出连声赞叹：“这是一幅多么好的中国边疆佛教寺院中喜悦的现实生活画面!”图画说的是叶波国太子维沙达罗曾发誓：愿以国中资财布施于人，因为将国宝白色战象施于敌国被国王驱逐，放逐中太子又将车马、衣物、两个孩子和妻子施舍给别人，最后感动了天神，送太子全家回国团聚。壁画长5.5米，从左到右依次画着太子骑着马、妻儿坐在四匹马拉的马车上，表现他因施舍被逐出宫的情景；中间部分为太子施舍白象；北壁则为太子夫妇在林中隐居以及重返宫廷的喜庆景象。斯坦因受到强烈感染，不由想起了自己家乡蒂萨河畔充满花朵芳香与春天欢乐的乡间婚礼的场面。画面上重返宫廷的太子乘马车走在前面，后面是马车和列队行进的大象，欢乐的人群中有戴着弗里吉里亚帽子的年轻人和美丽的卷发少女。斯坦因无法抑制心中的激动在壁画前暗暗发问：“这些漂亮的女郎从哪里得到美丽的玫瑰花冠，这些男青年又是从何处带来酒和酒碗？这一切奇怪的景象仿佛是用魔法在卡尔顿周围创造了沙漠和滚滚沙丘，这一伙参加宴会迟到的人是否为之惊奇?”

米兰寺院里的佛教内容壁画

　　壁画上的佉卢文题记回答了斯坦因心中的提问，他在一头巨象的右臀部上找到了三行墨迹清晰的佉卢文，意为“此画系蒂托所作，彼为获般摩伽(Bhammaka)钱三千”。画师Tita可能是Titus的印度俗语普拉克瑞提(Prakirt)的写法，表明画师属于西方血统，是与贵霜王朝的权贵们一起 移居于此地的艺术家。他们的艺术创造不只见于壁画，而且遍及毛织品和大量出土文书的封泥。从楼兰出土的文书中，封泥上除刻有“鄯善郡尉”的汉字外，常见有“有翼天使”厄洛斯的雕像，东西方文化实现了水乳交融的结合，有翼天使变成了美丽、勇敢与智慧之神，飞翔在罗布淖尔荒原的上空。这位画师可以说是融东西方艺术风格的先驱，既精通佛教艺术，又专长西方画风，是罗马、中亚人，或者是一位随亚历山大东征到中亚的希腊人的后裔，不知什么缘由游移到米兰完成了这幅有翼天使闪烁着迷人光辉的艺术杰作。 (责任编辑：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