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那样喜欢过雅丹——在没有真正见过雅丹地貌之前,只为了能用汉字中最有韵味的两个字组合成一个名字,便想像为江南水乡那般隽永的美。原以为世间最美丽的地方便是雅丹了,即便是看了九寨沟和香格里拉的照片后,依旧没有改变这种想法。我是这样的喜欢雅丹——在双足踏上雅丹地貌之后,因为荒凉到令人震撼的景致,因为荒凉中寂寥的美,更因为人在环境之下自然流露的情感。因为工作,我曾与同事一起来到罗布泊的边缘——哈密大南湖戈壁,那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雅丹地貌,这也是令我终身难忘的一次经历。
“中世纪堡垒”
那次我们一行六人、两辆车,踏上了哈密大南湖的戈壁。
本以为,在走过村落之后,就是新疆常见的戈壁滩,视线里只有一望无际的漫漫黄土,然后便在枯燥中昏昏欲睡。在初出村落时的确是黄土戈壁,但是车子还没有行走太久,眼前耸立着一个个高大起伏的土山丘,便让我们振奋了精神。
车辆路过的近处,这些土丘在亿万年风力的吹凿中,形成了千奇百怪的形象,或像狮、猴,或像城堡、蘑菇。但是我更喜欢远远地望过去,一丛一丛的,宛如欧洲中世纪的城堡,威严壮观,还有种莫名的神秘感。因为盐碱的缘故,这些土丘的外部更多呈现出白色,当然也有黄色土质和其他颜色。
这样的气魄,远不是我想象的隽永之美。是谁让它有了雅丹这样雅致的名字?事后查阅资料才知道,这不过是民族语言的音译,是当初地质学家不识路,在询问当地居民时得到了“雅尔丹”(意为具有陡壁的小山丘)的回答,便将之称作雅丹。感谢这样一个懵懂间发生的错误,让这种地形特征有了这样一个美丽的名字。
大南湖戈壁中的雅丹地貌虽不及罗布泊中的白龙堆那样出名,却是一样的形状奇异、大小不等。千百年来经过大自然鬼斧神工改造过的土阜、土丘又干又硬、栉次鳞比。静谧中,便会让人产生走入了欧洲神话中的古堡,总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空旷中情感升华
根据向导的指点,我们在一处雅丹地形前停车细寻,40余度的高温带来的不止是暑热难耐,还有阵阵的眩晕。70余度的地表温度,让我们如同赤脚踏上了火热的沙地。
此时,即便我们同行的几人并不是很熟悉,但是在这种环境下,彼此之间却多了一丝亲近感。尤其是我们6人分成3组走入地形中时,与同伴就能用陌生或是熟悉这样词汇来形容了。
为了寻找到目标物,在雅丹地形中,我们6个人分成3组围绕着一个酷似蘑菇云的大土丘开始搜索。我们各自走入预先计划好的路线,转眼就不见彼此的影踪,过一会隔着土丘听到另一组人的声音,可是你却无法走过去,可能会因一个疏忽就迷失了方向——大蘑菇云下面还有很多各种形态的小土丘,每个土丘之间因沟壑而产生的小道简直令人无法分辨。
和我一组的老周有着丰富的野外经验,我们很快就从原路返回,天气是干热的,环境太过安静,“你怕吗?”老周问,“有你,不怕。”
对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我坦然地说出了这句话,我们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彼此便是最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人,而这种感觉是在大都市里不会有的。
我也因此理解了为什么每当有自助游人员失踪的消息传出时,都会有那么多的旅游爱好者自发地去寻找他们。
我和老周返回起点时,其余两组人员都还没有返回,我们坐在车体的阴凉处,尽管知道其余两组人也是颇有户外经验的,但仍在暗暗祈祷着不要出事,毕竟在荒芜的雅丹地貌中曾有过走失的人。
恍惚间,我看见远处的天边有一道河流淌过,水势还很大,就对着老周说:“看,那里有条河,一会儿我们去河边休息。”意识中,有水的地方就会有生命。
“那是海市蜃楼,因为地表温度和空气温度的作用而形成的气流,在人很疲惫或虚弱的情况下就会被错看成一些自然现象。”说这番话时,老周没有一丝嘲笑的语气。
我们最早回到起点休息,竟都有了这样的幻觉,那么其他两组人呢?我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了另外两组人的交谈声,突然觉得眼眶都湿了,那一刻我不再觉得他们是同事和临时组成的队员,他们就是我的亲人。
那次活动结束回到乌鲁木齐后,虽然和其他人之间再无联系,但是那次的经历却让我始终不能忘记——我们在雅丹地形中都是对方的亲人。
余晖中的雅丹送别
早上7时,我们是迎着朝阳走进大南湖戈壁雅丹地形中的,而离去时竟是傍晚21时之后。
从疾驶的车窗里向外望去,落日的余晖渐渐笼罩了这一天里带给我新奇、恐惧却又惊喜的一个个土丘,因为气温稍降,那些在雅丹土丘中筑巢的鹰也纷纷出巢盘旋,总算是多了一丝生机。
就这样,我在车中看大南湖戈壁雅丹地形中的落日,从月圆到半圆,从半圆到月牙,直至完全消失。天边的晚霞红得耀眼,却也让白天望去威严诡异的雅丹地形多了一种婉约的感觉,而徐徐生起的风,也打破了白日的静谧。
雅丹地貌的形成,是由风力侵蚀、水流侵蚀,以及风和水的共同作用而形成的。
无论是哪种外力的作用,都让雅丹有着千沟万壑的地形,在风力的作用下,这些沟壑发出了呜咽的声音,仿佛是在为我们送别——人迹稀少让雅丹也生出寂寞感来。
暗夜中,雅丹的容貌渐渐模糊,待到车辆行驶到有村落的地方,再次回过头去已经全然看不见任何一处雅丹景致了,毕竟已是午夜之后,到处都是黑暗的一片。
回到乌鲁木齐,我又细细查了有关雅丹的诸多资料,才知道我所去过的雅丹并不是最典型的,但是我在任何时候都能对生活在城市中的友人们说:
我亲眼见过雅丹地貌,我的双脚踏上了雅丹地貌的土地,我的双手曾经掬起过雅丹地貌的碱土,我知道雅丹地形中那种望去近在咫尺,走来却遥遥无际的距离。
如果有机会,我还要再去雅丹。
(责任编辑:陈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