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乘坐马拉雪橇,穿行于林海雪原之间,可以体验一把在雪上航行的感觉。哈萨克族马夫打起响亮的马鞭,一脸真诚的笑意,伴随着爬犁在雪地上滑动的声音,我们一步步地贴近梦里的天堂白哈巴。
当北疆北部进入漫长的冬季,生机盎然的大地开始归于平静与寂然,白雪覆盖之下的生命都在为第二年的春天积蓄着力量。
我每年都会去白哈巴过年,仿佛只有把年过在了那个地方,才算是人生的一种幸福。去白哈巴的路上,每每碰到喘着粗气挂着白霜的马拉爬犁与马夫朴实的笑脸,我都会心生暖意。我想,我是贪恋白哈巴带给我的暖意与幸福的。
白哈巴村在哈巴河县铁热克提乡境内,位于县城以北,直线距离77公里,从喀纳斯到白哈巴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西距哈萨克斯坦国东锡勒克1.5公里,有国防公路相通。村民由图瓦人和哈萨克族人共同组成。
白哈巴村村里的所有建筑均由木头筑成,是一个原始自然生态与古老传统文化共融的村落,由于处于我国西北的边界地带,这里又被称为“西北第一村”。
这次的冬季摄影之旅,摄影师们忍冻受饥,或踏着及膝的积雪,或坐着马拉爬犁或开着越野车,一头扎进哈巴河县,唯一的理由就是去白哈巴村。
白哈巴住着不少图瓦人,他们都是蒙古族的一支,传说是成吉思汗的后人,因为村子长期遗世独立,所以保留着原生态的民俗风情,更兼之雪下的阿尔泰山的泰加林与花岗岩的山体构成了一个与世隔绝之地。所以,这里的宁静与纯净,轻而易举地就让久居都市的人卸下伪装与矜持,忍不住举起“长枪短炮”拍下目及之处的景物。
我做了多年的探险旅游,历经了罗布泊的荒凉和大漠的残酷之后,已经厌倦了远征,厌倦了从荒芜中不断蔓延的孤独。我的心里像古老的沙漠河床充满了干渴的裂痕,我需要一个清纯的童话世界,把酒当歌快意人生。
适逢一位白哈巴的朋友邀请,我迅速决定去那里,让白哈巴这个魂牵梦萦的地方真实又具象地进入我的生活。
奔向白哈巴
我不是一个疯狂的人,多年的探险经历并没有把我练得豪气冲天,却让我越来越谨慎于每一次的探险活动。作为一个活动的组织者,不仅对自己更要对他人负责。
我仔细地研究了哈巴河的地图和资料,知道此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于是为我的车打造了特制的绞盘铁链,更换了超寒地区机油,为自己量身订做了一套连体羽绒服,购买了打劫帽、雪镜、毡筒、保温瓶等。我带足了装备,约了几个俱乐部的头头脑脑,一起顶着鹅毛大雪,向北奔向白色的白哈巴村。
也许探险本身的魅力,除了应对常规事件外,最令人难以忘怀的是绝处逢生时的解决之道。
去白哈巴的路上,在遇到金戈思汗之前,我曾多次生出了绝望之心。那天,我们顺利到达了哈巴河后就开始上山了,真正的探险就此开始。因为,冬天去白哈巴的路途异常艰险,所以很少有人冬天开车进山。不凑巧的是,几十年不遇的大风雪刚好让我们碰上了,持续的降雪遮盖了所有的道路,大地陷入一片白茫茫之中,路标尽失,深达数米的积雪让人难知深浅,不甘心就此放弃的我们决定用所有力量推开厚厚的积雪层,碾出一条属于我们的路。从上午12时一直到下午17时,我们的车辆仅仅推进了10公里,已经记不得多少次下来推车,几乎是刚从一个雪堆里出来又掉进了另一个。挂防滑链时,冰冷的铁链沾在手上可以揪下手上的皮,大家很快就变得面目全非,浑身上下沾满了雪。
照这样的速度,我解嘲道:恐怕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才能到达目的地了。但为了能拍到白哈巴的片子,挑战冬季探险的极限,我们决定豁出去跟恶劣的天气斗争到底。连续两天,我们不断跟这条路较劲,同行的车由于长期低速伤害到发动机趴窝了,不得已从当地租用向导拉缸,而此时我们仅仅前行了30公里,离目的地还有70公里。我们已无心再拍摄周遭的雪景,只想如何迅速地抵达目的地,走出这令人发狂的雪道。
就在这时我们遇到了金戈思汗,金戈思汗是一位英俊的哈萨克族小伙子,他赶着马拉爬犁送孩子去县城,返回的路上碰到了狼狈不堪的我们,热心的他又叫来两位马夫,带我们去白哈巴。我们决定弃车换乘金戈思汗的马拉爬犁连夜赶路,现代化的交通工具在白哈巴心服口服地败给了马拉爬犁。
第一次乘坐爬犁的新鲜感很快就被夜晚彻骨的寒冷笼罩着,虽然我们上下有大衣、羽绒服、毡筒等全副武装着,但是严寒还是顽强地一点点地渗入到肌肤与骨头里。我们只能望着满天星斗一遍遍地问候着自己的耳朵、手指、脚尖,希望它们还能有知觉。为了安全我们像货物一般被捆在了爬犁上,渐渐地四肢已说不出哪里冷了,寒冷早已像一把把小匕首扎进了我们的心里,每一次呼入与带出的都是寒透了的冷气。还好我的思维并没有被冻僵,我担心马夫金戈思汗会在漆黑的雪夜里迷路,没有路标他靠什么指引方向,把我们带向目的地。漫长的寒夜里,只有马儿的喘息声与蹄音,爬犁在雪上滑行的声音,提醒我们这并不是一个死寂的世界。这一夜,时间被无限地拉长了,我抖动着木然的嘴唇,不断地跟金戈思汗对话,他会说的汉语很有限,反复说的只有两个词:安全、放心!听天由命吧,我只能不时喊喊同伴的名字,希望他们不要在这样的夜里睡过去。马拉雪橇跑得很快,马夫们不停的吆喝声,也感染了我的情绪。
醉在向往里
凌晨两点,我们到达了一个村子,一个山前大平原上的牧业队。终于,坐在金戈思汗的家里喝着滚烫的奶茶,吃着散发着小麦香气的列巴,食物让我们迅速地暖和起来。
金戈思汗的家不大但很别致,墙上挂着一幅老人画像,金戈思汗说那是他的爷爷,一位当地很著名的猎人。墙上最引人瞩目的就是一件用七八张狼皮做成的大衣,它是金戈思汗的传家之宝,记录着作为猎人的辉煌历史。接下来的一天,金戈思汗护送着我们穿过呼吉利提滩(音译)和一个叫爱明沟(音)的风口,到达了铁列克提乡。我发觉坐爬犁不如赶爬犁,凭借一点点的滑雪经验我很快地学会了赶爬犁,站在爬犁上挥鞭吆喝,看到马儿扬起阵阵飞雪,顿时有了雪中航行的感觉。两日来的郁闷也随之烟消云散。
到达铁列克提乡,就算是进入了森林中,我们换车沿盘龙道艰苦跋涉,终于在落日前到达此行目的地——白哈巴。在村口“西北第一村”的石碑旁大家纷纷合影,我们这一路奔来,历经艰辛,就是为了这一刻:白哈巴,我们来了。林场张副场长家恰好在白哈巴村,他用最热情的方式欢迎了我们,大家坐在燃烧着炉火的小木屋里,喝着热气腾腾的奶茶,看着满桌的手抓肉,开始真正体验图瓦人的豪情与风俗。
图瓦人的礼仪首先从献哈达开始,两个人互献时,晚辈的手要低于长辈的以示尊敬,接着是家里年长的主人端着一个银质的酒碗唱着古老的图瓦人歌谣走到我的面前。
从第一碗酒开始,我就再也记不得酒宴是如何结束的。一直以开车为由不喝酒的我拗不过一张张纯朴的笑脸,更敌不过一首首悠长的祝酒歌。我只有接过一个个银碗,收好一份份祝福。
这是一个追随成吉思汗征服大半个欧洲的民族,他们古老的习俗中依然透着先辈们金戈铁马席卷万里的雄风。他们古朴、雄壮、纵马、高歌、豪饮。白哈巴冰封的世界让他们过着我们向往的生活,但他们却朴实得令我们惭愧。还好我们并没有忘记手里的镜头,不断按下快门,记录下一幕幕日后让我们莞尔的瞬间。我想世上的美好回忆,就是不论时间如何流逝,想起那事时嘴角上的那一抹微笑。
白哈巴,不用刻意地想起,也永远不会忘记,那是一个清纯的所在,一个让心灵平静的边境乡村。记得很多图瓦人木屋内都挂着成吉思汗的画像和一句祖训:不要因路远而不去走,只要走就能到达。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吧,不许流泪,不许回头,在英雄的传记里我们从来不说他的软弱和忧愁。
(责任编辑:陈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