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主要的是她对发财不抱希望。
突然,毕大夫感到臂弯处一凉,一股冷冷的感觉,顺着肘正中神经直抵手掌末梢的中指指尖。
回头一看,一个身穿雪白纯棉皱纱T恤和短裤的英俊男子,立在她的身后。用一根包着银花纸的雪糕,碰了她一下。
来人戴着硕大的变色镜,使眼光深不可测。唯有从镜框外侧散布的扇形皱纹看,判断出他已不像他的身材显示的那样年轻,眼睛充满了笑意。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不是曹末生了。
毕刀镇静地注视着他。对一个外科医生来说,遇事冷静是第一素质。
“看什么?不认识了?还不快吃?雪糕流的汤快把我的手都粘住了。”来人很亲呢地说。
雪糕真的很软弱了,有乳黄色的汁液缓缓下移。
“噢!原来是你!”毕刀接过了雪糕。
来人是郑玉朗--末生的丈夫。
“末生怎么没来?她有事吗?”毕刀极力吸吮着奶液,力争不浪费一点一滴。
“末生没事。”郑玉朗掏出手帕,优雅地擦每一根手指,淋上奶油和没淋上奶油的都擦。
毕刀快速嚼吃渐融的雪糕,她讨厌这种粘粘糊糊的局面。事无巨细,先处理最紧急的。待手的危急状态告一段落,她抑制住心中的不快,尽量平和地说:“她没事,为什么不来?”
当年在郑玉朗和曹末生的结合上,她是投反对票的,因此心里总存隔膜。现在人家的女儿都上学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证明她当年的判断误差。见到郑玉朗,脸上总讪讪的。此刻,她对曹末生没事不来赴约,自然大不满。但不能暴露在郑玉朗的面前,需保持住自己的面子。
凭着医生的敏感,毕刀觉察到这两口子在合谋一件事,把她牵连了进去。因此她要沉着一点。
“末生开始就没打算来。”郑玉朗微笑着说。
毕刀火了:“这不是拿人开心么?她说好了来的,怎么变卦?”
郑玉朗继续微笑:“她只说同你有个约会,并没有说一定是她来啊。”
毕刀想想当时的对话,确是这样。但这更暴露出是一个蓄意的阴谋。 她冷笑着说:“这么说,你妻子今天是让我同您约会了?”
郑玉朗说:“听您的口气,好像觉得同我在一起,辱没了您的人格?”
郑玉朗在一家大公司做事,风度翩翩。他同曹末生在一起,真是金童玉女。他自小就受女孩子的青睐,说起话来大言不惭。
毕大夫抱着双肘,以纯粹医生的目光打量着郑玉朗。惊奇他也是40多岁的人了,竟无一缕久坐办公室人必不可少的赘肉。因两人呈丁字形站立,见他的侧背更是轮廓简洁,筋脉蓬勃。毕刀知道,在雪白的精纺棉纱之下,是郑玉朗船板一样结实的背阔肌和斜方肌。
把思绪拽回来,她说:“那倒不是。在我们之间不存在辱不辱的问题。只是若不是这世上有个曹末生,咱们就是路人。我想不通有什么事情,同我相识了二三十年的曹末生不能开口同我谈,却请出你来。”
郑玉朗说:“我们不要站在光天化日下,好不好?南极上空有黑洞,紫外线能致癌。”
毕刀原想说,有什么底牌,你趁早翻过来好了。但炙热的气浪把人烤得像羊肉串冒油,只得随郑玉朗躲进一间小冷饮店。
“你要点什么?”郑玉朗礼貌地问。
“你们有砖茶吗?”毕刀问服务小姐。她在兵团时靠内蒙牧区不远,经年像牧民一样喝砖茶,成了习惯。返回城市以后,总觉得绿茶太清淡,花茶又被喧宾夺主地熏掉了茶气。经过一翻调查研究,她发现最像砖茶的是坨茶。平日常从茶叶店里,买那种包得像圆香皂一样致密的茶叶。在朋友家没条件选择时,就喝花茶。看这家店这般考究,就大胆提出要求。
“我们只有英国红茶。”小姐低着头,看着桌布的花边说。她还是懂茶的,挑了一种最接近砖茶的品种。
“好吧。就要它吧。”毕刀说。
“您呢?”小姐问。
“我要冰咖啡。”郑玉朗摘下了变色镜。
“对不起,我们只有热咖啡。”小姐依旧低眉顺眼。
“把热咖啡放到冰箱里镇一下,不就成了冰咖啡了吗?这是欧洲现在最时髦的喝法,我不急,可以等。价钱可以加倍。”郑玉朗说。
小姐喏喏而下。
“你诱敌深入了这么半天,我还不知道你们的真实动机。是不是说出来,让我这杯茶也喝得安心一点?”毕大夫小口啜着红茶,感觉这个来自大不列颠的茶精,实在是一般,皱着眉说。
“您一天的收入不一定能抵几包红茶的价格。”郑玉朗面对着桌子的空白说。
“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以自己付茶钱。”毕刀忿忿地说。她想,当年真应该多说这个家伙的几句坏话,也许真能督促曹末生跟他掰了的,现在可好,沆煜一气,倒算计起老朋友来了。
“我只不过是说出了一个事实。我的收入当然比你多一点,但同这世界上的许多人相比,我们都在不可遏制地堕入赤贫。”郑玉朗的冰咖啡还没有来,人气就愈发冲。
“是事实又怎么样?我们都很清醒地知道这件事,用不着你提醒。”
“你想不想改变它?”郑玉朗循循善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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