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屋轰轰烈烈地燃烧起来了。棉麻丝帛燃起轻快得象水波一样的涟漪,它们轻盈地不规划地扩大着自己的疆域。书籍宣纸燃起阴沉的火焰,因为通气不良它们偶尔只冒青烟,但火的版图还是在无声扩展着,忽地从一处相距很远的地方冒起尺把高的烈焰,书上的字在火中先变得很大继而飞快地缩小,画上的景物则象幽灵般活动起来,仿佛就要站立在火海之中。钵罐瓮缸发出沉闷的爆裂声,在为自身的命运表示着抗议。最难燃烧而又最持久地燃烧着的,是漆了彩画的木梁。它们沉默着,久久不肯参加这火的合唱,但终于被越来越高的温度撩拨起了热情,它们象火山爆发一样突兀而起,迸射出最高亢最纯粹的烈焰。
林默娘注视着自己熟悉的老屋,变成一座陌生的金色宫殿。有一瞬间、风雨几乎把所有的火焰熄灭。林默娘多么希望那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啊,那样火焰就会真的熄灭,她的祖屋就可以在这世界上多存在一刻了。虽然她知道自己马上就会从另一个更易燃烧的地方,将它重新更广泛地点燃。
祖屋辉煌而壮丽,仿佛每一道梁模,每一把桌椅、都是用纯金打造而成。它们射出万道金焰,象利箭一样,刺破夜的帷幕,象一座光焰万丈的灯塔,屹立于湄洲湾畔。
在铁桶般恶浪中盘旋的番舶,宛若看见了太阳,急忙调转船头,向着光明驶来。
林默娘披一身金光,站在金色的风雨之中。她的脸上,蜿蜒着两道金色的小溪。火焰如莲花般簇拥在她的脚下,迸溅出点点火星。